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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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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麦兰子跟大雄结婚以后,她才慢慢品出啥叫日子。 日子顺顺溜溜过去,熬疲了人,磨倦了神儿,春日来了好些天,麦兰子也没觉出来。这天她不经意地瞧见后院石碾旁的那株石榴树了,泥黑色的枝杈上泛了绿芽儿,她心下便朦朦胧胧生出那个只有春天才有的念想来。她巴望着日子快抖出点波澜来,乏味的日子,简直不值得去过,委实活受罪。 麦兰子心里藏着那个美妙的快意,捷步来到雪莲湾老河口的时候,夜色便随着老帆湿漉漉地掉下来了。海风刮得畅,她的心情开阔得像一片退潮的海滩。海雾很厚,扑脸儿地折腾。糊里颠盹的老河口的颜色就叠着鱼鳞状的皱褶一层层黯然。一线很强的灰光泛起来,她眼睛被刺痛了,余后就看见一艘艘机帆船、蛤蜊船、铁壳船和小舢板不断弦儿地颠进河道。岸上的人群被船上荡起的鲜腥诱下河坡,鲜活声里充盈着交易的欢畅。麦兰子切切地张望好一阵,终于寻到了男人大雄的那艘老旧的单桅蛤蟆船。 “大雄,德性样儿的。”麦兰子喊。 嗨唷嗨唷,拉船号子铁落河里,吞掉了麦兰子的呼叫。她索性扑扑跌跌朝老船奔去,远远地瞧见大雄膘乎乎的身子在桅灯影里晃来晃去,屁股一蹶一蹶地收网。光亮涂在他的脑袋头上,放出通红的豪光来。 麦兰子的眼睛盯住男人身穿的由她纤手织就的酱色毛衣。毛衣织小了,紧箍箍的有点斜,显得别扭和滑稽。男人出海的日子里,她忙完酒店的生意,静下心来就很意思地想那件毛衣。男人的影子却很淡很虚了。走得近些,麦兰子脚下就呱叽呱叽泥水响,脚心凉凉的。她隐隐看见男人毛衣上沾满海草,乌一块白一块,她的脸色便很沉很幽地撂下来。她双眼空茫,柔婉的双肩也在暗中一抽一抽地抖了。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男人麻溜地将网揉成一团,扔在船板上,便坐下来吸烟,悠闲地吐着烟圈儿,吹吹嘘嘘与凑来讨价儿的鱼贩子胡诌。 “这位大哥,货呢?”是个女贩子。 大雄说:“面条鱼,满籽蟹。” 女贩子跳上船,瞪眼蹶腚扒拉两筐货,叹道:“俺的天神哩,多好的面条鱼。大哥算是撞上财神啦!” 大雄懒懒地斜躺下来,一手脚翘在船舷上。颤颤的如一柄橹把。女贩子显然相中了货,浑身马上软了,蹲下身子,拿女人的气息撩他:“大哥,给个价,面条鱼俺包啦!” 大雄把烟头喷水里,大模大样说:“走吧,俺的价儿贼高,大妹子你包不起!”说着晃手指头。 “20块一斤?”女贩子愣一下。 “不,200块。”大雄板紧脸。 “想头顶插扇子,出风头哇?” “你不要,算俺老虎吃蚊子白张嘴!”大雄眯着眼说。他的海货是留给麦兰子酒店的,不想卖又想斗嘴儿。 女贩子嘻嘻笑了:“别诓妹子啦,大哥,天不早啦!” 大雄拍拍屁股爬起来:“你不要,俺走啦!” 麦兰子淹在人群里呆立着,既生气又好奇。 女贩子火了,耍了泼劲:“天底下有你这号人么?包脚布做孝帽一杠子上天,想赚棺材本是不?” 大雄憨笑:“别火啊,买卖不成仁义在。” “屁,白眼狼戴草帽变儿不了人儿!” “驴日的,你嘴巴干净点。”大雄显然耐性不足。 女贩子更是泼天野骂:“你个驴养的马操的碓碓戳的,你个挨千刀挨万剐的,喂鲨鱼的土鰲虫!”大雄赖赖地咧着嘴巴,胸脯子一抽一抽,呼呼喘浊气。 麦兰子吃不住劲了,有一股气在肚里翻,涌到眼底就是泪。大雄骂骂咧咧舞着大巴掌朝女贩子扑去。几个围观的渔人呼啦啦拦住了大雄。“好男不跟女斗嘛!”渔人劝大雄。大雄望着被人拽走的女贩子,昂着脸笑,怪怪异异的。 麦兰子直杵杵傻挺着,来时的那缕快意消失了,仿佛沉重地背着啥包袱。不知为啥?麦兰子的脑子闪了一下裴校长。好长时间没跟裴校长联系了。大雄狠狠啐了一口痰,心静如水,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在城里混过就是不一样,他不再信十三咳了。他自从跟麦兰子结了婚,感觉真好,将麦兰子搂在怀里很踏实。麦兰子在跟大雄结婚前提了一个条件:不准再信鬼信邪!大雄答应了。可是,大雄这次又算计错了!麦兰子成为大雄的妻子之后,她就感觉大雄身上还缺了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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