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文集                  发现和鼓噪


         

    1997年夏天,我在鲁羊那里见过侯蓓一面,她留给我的印象是一个严肃的小姑
娘。事后鲁羊告诉我,侯蓓也写小说。我翻过侯蓓的一个笔记本,上面有一个短篇,
我以为写得不错,尤其是她诡谲的语言方式给我的印象很深。当年侯蓓只有二十岁,
她与这个圈子的接触也很短暂。后来此人便不见了踪影。

    我曾听鲁羊戏称,侯蓓是“女卡夫卡”。不知道鲁羊为何发出如此感慨,但这
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还听说,经王干的大力推荐侯蓓的一篇小说在《钟山》杂
志上发表了,用了一个很难听的笔名叫“宁岛”。再后来就完全没有侯蓓的消息了。

    直到今年4 月份,我受命为《芙蓉》杂志“重塑70后”栏目组稿,四处搜罗年
轻作者,这才又想起侯蓓来。寻找侯蓓的过程是曲折的,鲁羊和王干都失去了与她
的联系。虽然在同一个城市里,但没有人知道侯蓓究竟身处何处。好不容易我在楚
尘那里见到了侯蓓的一篇小说,就是首辑“重塑70后”里发表的这篇《蕉下客影依
稀》。这篇小说在楚尘处已耽搁了近两年,当年经由王干推荐给《东方文化周刊》
(楚尘是该刊编辑),被某主任以“看不懂”的理由所否决。楚尘清理抽屉时扔掉
了许多废稿,唯有这一篇他舍不得扔。也幸亏了他这一无意识的举动,《蕉下客影
依稀》才得以“重见天日”。

    我在编辑了侯蓓的小说之后才再次见到了侯蓓。我以为两年前短暂的写作热情
过去后她已不再写了,否则的话为何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我的估计完全错了。两年来侯蓓不仅在写,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她拿出五个而不是一个写得满满的笔记本交给我,令我十分吃惊。尤其是她的
环境,对于一个写作者而言完全是非人的。侯蓓在一所军事院校读书,每天要集合
点名八次。她常常在熄灯以后翻墙而出,在一所小屋里通宵达旦地写作,黎明前潜
回宿舍照常出操。当然,不是说吃苦受累就一定写得好,发表她的小说也不意味着
赞成她的玩命精神,文学杂志也不是任何慈善机关。对侯蓓的推崇只有一条,就是
她写得实在不赖。与两年前相比,她的小说更加成熟了,题材宽广,笔法奇异,呈
现出缤纷的景象。在“重塑70后”第二辑中我们将发表侯蓓的中篇小说《猴岛日记
》。另一个中篇《光明》以及短篇小说《春天的果实》我亦准备陆续编入其后的《
芙蓉》杂志。

    值得注意的是:侯蓓写满五个笔记本的时期正是所谓的“七十年代后”女作家
兴起的时期。与日趋时尚和商业化的“七十年代后”女作家们相比,侯蓓的写作显
然是“别样的”(林舟语)。她在相对隔绝的环境中埋头写作,两年来从未想到过
投稿。由此,便引出了《芙蓉》推出“重塑70后”栏目的意义。此举正是为了呈现
被“七十年代后”的时尚写作所遮敝的部分。我们的意图并不是“取而代之”,而
是认为:两种不同的写作都有其存在和被呈现(发表)的权利。

    在谈到“被遮敝”这一问题时,一位评论家曾对我说:“是否被遮敝是历史的
选择。”的确如此。但所谓“历史的选择”难道就是合理的吗?面对强硬霸道的历
史难道我们就应该自动退场?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历史的选择面前我们该如何选择。
只要我还是一名编辑,就当知道自己的责任,这就是:发现和鼓噪在广大的文学写
作中有其价值意义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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