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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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钱本来就是政府的,当初我跟赵勇是发了毒誓的,他为了多要点钱把命都
搭上了,我更不能留下这昧心钱。”
“现在谁还把发誓当回事……”
“赵勇不是好东西,可他对我挺好,我欠他的,就只当是给他烧纸钱吧!”李
素娥眼睛湿了,不知是为赵勇,还是由于住上好房子?
她妹妹怪模怪样地看着她:“你没有病吧?可别住上了一套好房子,高兴过头
美出一场病来!”李素娥擦擦眼角:“去你的,我没花一分钱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真是天天做梦都笑醒了。就是这笔多余的钱成了我的心病,好事不可以都叫我占全
了,我一定得把它捐出去!”
同福庄真是多灾多难,已经建成的大楼又出了问题,麻烦还在于这些问题不是
区里发现的,也不是施工部门自己检查出来的,是将来要住进这栋大楼里的居民找
出来的,想瞒瞒不住,想改来不及,眼看又要酿成一桩事件。顾全德赶紧打发周原
去请金副市长,结果跟周原一块来的只有简业修,他不免有些失望,迎头就问:“
怎么金副市长没有来?”简业修并不在意:“您不知道市里正在准备换届吗?领导
同志太忙了,大家的心思都很微妙,想的太复杂,金市长为人不错,这种时候您就
饶了他吧,搅腥擦屎的事就别让他掺和了。”
顾全德作难:“可……”简业修一语挑破他的顾虑:“您想说,我来顶什么用?”
顾全德不好意思:“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简业修满不在乎,还挺严肃:“
我官小一身轻,换届与我无关,说不定倒能给您出点有用的主意。”
土木集团承建的那幢八层住宅楼已经封顶,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在楼的前面
自上而下地垂挂着白纸大标语,像两条挽联:“土木无心安居不安!”
“百年大计半年就裂!”
简业修怪笑,大标语——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代表了一种特殊的中国文化,
官方用它,民间也用它,办喜事用它,办丧事也用它,褒奖可以用它,诟骂也可以
用它。人们对有些标语熟视无睹,对有些标语又格外敏感,就像炸弹!那幢危楼的
四周。围着许多人,主要是将来要住在这栋楼里的老居民,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
吵吵嚷嚷,不许建筑工人进楼施工,工程已被迫停止。
周原领着简业修和顾全德来到楼前,居民们闪开道,让他们钻进大楼,里面类
似蜂巢,房间很多,也很零碎,通道狭窄,最不能忍受的要属卫生间了,周原表演
给顾全德和简业修看,屁股坐在马桶上,脑袋却伸出了门外,一居民在旁边骂闲街
:“请你们领导同志看看,这样的卫生间人一进去就关不上门,能卫生得了吗?儿
媳妇拉屎,公公往哪儿呆着?又得到外边大街上转去,那不跟住平房一个样吗?盖
这样的房子缺德不缺德!”
更糟糕的是建筑质量太差了,有的单元大墙从上到下出现了裂缝。居民领着他
们上到八楼,有一面墙被扒开了,砌砖的砂子里没有搅拌水泥,一层层的砖单摆浮
搁,居民不费力就把砖一块块地拿了下来:“顾区长,您看这是人干的活吗?这样
的楼能住人吗?不要说抗八级地震,就是二级地震也抗不住,一晃悠就散架,这八
层楼的砖一齐砸下来人不就成了肉饼子吗?可跟住平房不一样啊!”顾全德也是第
一次看到这种情况,懊恼异常:“怎么会是这样呢?当初的设计图纸是怎么审查的?
施工中不是有质量监督吗?”
简业修是搞建筑的,对楼房的各种建筑质量问题应该说见得多了,像这样纯属
因偷工减料造成的质量事故,还是让他感到震惊,一时竞无法表态,后悔刚才说话
不知轻重,解决这样的闻题恐怕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顾全德简直是被气傻了:“
我们怎这么倒霉啊,这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简业修看看身边跟着的居民便改了口。
“我们回办公室再商量吧。”他们走出楼洞,听到老住户们正冲着施工队的人
骂大街,声音很大,显然是有意要让他们听到:“要了咱的钱就让咱住这样的房子,
住到这里边不是糗虾酱嘛,还不如过去的老平房哪!”
“谁盖的叫谁来住,他们要不敢住就得退给咱钱!”
“光顾赚钱,真是缺了八辈儿的德了。”
“他们盖房子顾头不顾腚,叫他们生孩子没有屁股眼儿!,,周原高声说:”
大家别乱吵吵了,骂街能解决问题吗?如果骂大街管事,你们就在这儿骂吧,我们
不管了!“有人出来维持秩序:”大家静一静,别干扰领导检查。“
简业修和顾全德只有装做听不见,又检查了其他正在建造的住宅楼,一走进去
立刻就显得宽敞多了,他们检查到一问屋子里站住了,屋里只有他们几个人。简业
修问周原:“这问题是谁最先发现的?”周原回答:“这儿的老住户,人家将来要
搬回这个楼里住,一天不知要到这儿看几次,对建筑质量格外关心。”
“这是谁的楼?”
“土木集团。”
“又是土木集团,好事是他们,坏事也是他们,通知杜觉了吗?”
“他知道了,他说建筑质量由建筑公司负责。”
顾全德问:“我们要不要组织个调查组啊?请专家们鉴定一下,住宅楼的各项
标准都是有明文规定的。”周原不敢看区长的眼色:“已经查过了,开发商为了降
低成本,提高出房率,在原来的设计标准上把什么都缩小了一块,该出三间房的地
方硬是挤出了四间,而且中间的承包商扒皮太狠,施工单位只能靠偷工减料赚一点
钱,在底层砂子里掺一点水泥,越往上水泥掺得越少,到最后一层干脆就码干砖了。
不信我们一层层地扒开检验,准是这么回事。”顾全德气愤难平:“这不行,不能
平房改造还没有进行完,又要搞楼房改造,真是黄鼠狼偏咬病鸭子,怎么办呢?”
简业修声音很轻,像是跟自己商量:“恐怕只能炸掉重建。”
顾全德却如闻疾雷:“炸掉?”周原也慌了:“那损失呢?那时间呢?”
简业修语气变得坚定了:“当然是谁的责任由谁包赔损失,至于拖延了居民的
人住时间,当然也要按规定给予一定的补偿。”
周原挠头:“话是这么说,杜觉肯定会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施工单位哪赔得
起这么多钱?很可能是要命一条,要钱没有,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们区里!”简业
修突然换了一副口吻:“如果你们认头了,你们区里也拿得出这笔钱来,我就没有
什么可说的了。”
顾全德赶紧往回拉:“业修老弟,我们怎么会认头,你打死我区里也拿不出这
笔钱,你是危改办副主任,不能见死不救。”
简业修盯着他的眼睛:“你们肯听我的建议吗?”顾全德硬着头皮:“你讲。”
简业修目光凛凛地扫视着他们:“这栋楼是不能住人了,对不对?不管谁包赔
损失,这栋楼是非炸掉不可了,对不对?问题是这栋楼不是你城厢区的,也不是土
木集团的,是这栋楼的住户的。是人家花钱买的,你们不豁出命去跟事故责任者打
一场官司,住户就要跟你区政府打官司。眼前正是全市大换届的时候,住户要闹起
事来你顾区长兜得住吗?这可比杨美芬北京哭丧、染整厂市委静坐要厉害得多。我
劝你们连夜起诉土木集团,让执法部门查封他们的财产,只有他们才能赔得起你们
这栋大楼,而且也应该由他们包赔。还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大造舆论,杜觉正为他老
子竞选大把撒钱,这件丑闻一传出去势必会影响他老子的官运,他宁愿用钱堵死你
们的嘴,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事情闹大,杜华正升官还会有戏吗?”
周原兴奋:“好主意。”
简业修又特意强调一下:“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回去后再向金副市长汇报,
也可以在今天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见副市长。大家三头对面地把这件事定下来。”
顾全德仍然悬着心:“那再好不过了,你先跟金头去定时间,我们等你的信儿。”
阴沉了许多天终于有了结果,已经开春变暖的天气突然又奇寒奇冷起来,从傍
晚到第二天的清晨,大雪飘飘扬扬、漫天飞旋地下了整整一夜,是几年没有见过的
一场大雪,盖住了垃圾污浊,更换了城市面貌,天地皆白,空气洁净。冬天该下雪
的时候没有雪,害得北方人越来越希罕雪了,天一冷就盼着下雪,希望下得越大越
好,下雪成了真正的节日,人们雪后的心情就像雪后的天空一样清新、开阔和明朗,
大街上充满欢声笑语。
唯钟佩愁眉苦脸,便道上的雪埋到她的踝子骨,她专拣平静的还没有被别人践
踏过的雪面走,她的脚印又同样龌龊地破坏了雪的平整和完美。她的汽车在旁边跟
着她,路面上的积雪被轧成了冰,车开得很慢。钟佩来到铁山工人薪村——前村的
一片新楼已经盖成,看样子很快就能进住了。后村一片低矮破旧的平房被层层叠叠
的白雪所包裹,所堆压,反而显得单纯和干净了。就在这高高低低的白色之中,有
许多黑点游动集中到平坦开阔的地方。他们是赏雪和玩儿雪的人,这群人看见了钟
佩,就怀着雪后的欣喜迎上来,把被大雪带来的兴奋都用到她身上了:“自古大雪
兆丰年,钟区长一来必有好事。”“钟区长,听说您为了危改想卖掉区政府的大楼
啊?”
钟佩赶忙解释:“不用卖了,资金解决啦。”众人仍赞叹不已:“能有份儿心
就难得呀!红庙区政府才真是人民的政府啊!”
钟佩尴尬而又懊恼:“行啦,你们就别再寒碜我了。”
居民委员会主任是位老太太,听到信儿手里拿着个电喇叭也赶来了,离老远就
咋呼:“钟区长,看您给带来的这场大雪,居民们这是在欢迎您、感谢您呀,要不
看您是个女的,非把您给抬起来不可!”老太太又站到凳子上煽呼,“大伙说对不
对?”
人们高声响应。钟佩也只有大声说:“你们还有心思闹着玩儿,这场大雪可把
我给愁死了!”人们乐不可支地大喊大叫淹没了她的声音,她只好从居委会主任手
里要过电喇叭,也站到一个高地方:“现在资金有着落了,是袁副区长他们用高息
集资来的,每天光利息费就是几十万元,可以说是我们借了利滚利的高利贷。这钱
拿在手里可是烫得慌,一天也拖不起,必须立即投入运行……”
有人嚷叫:“那就快点拆迁啊!”更多的人随声附和:“是啊,我们更急呀,
越快越好。”郭保民摆手让大家静下来:“听钟区长说。”
钟佩大声解释:“政府实在没有能力再给大家毹决周转房了,只能各打各的主
意,或投亲靠友,或租房,或找单位想点办法……谁知天不作美,这冰天雪地,让
你们往哪儿去呢?如果冻坏了人岂不是把好事办成了坏事!原想再等个十天半月的,
反正天有暖和的时候,可又担心,那么多的资金是不能放着不动的。
得先干别的用,一旦干了别的被占住了,到天气暖和过来我们能够拆迁的时候,
钱又拿不回来了怎么办呢?“
人群立刻乱了,喊什么的都有……郭保民对钟佩说:“那可不行啊,钟区长。
现在千难万难最难的就是没有钱,既然有了钱立马就得拆!不就是一年零八个月吗?
在道边搭个棚子也能凑合下来。”居委会主任跳上了凳子:“大家别吵吵了,我说
个办法,同意立刻拆迁的举手!”
呼啦啦,在场的人似乎都举起了手。
“要求等到天气转暖再拆的请举手!”老太太看看四周,“一个也没有。钟区
长,什么时候办手续?”钟佩仍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这儿的人能代表全部老
住户吗?”
“大部分人家都有代表了。”
“你们居委会再把工作做细一点,到每一户征求一下意见,登记下来打算往哪
儿搬,下午跟区里通个信,如果投有大的变化,从明天上午开始办手续。”
金克任办公桌上的两部电话同时响起来,他的两只手只好左右开弓,一边拿一
个话筒堵住了左右两只耳朵,可惜他只生了一张嘴,只能先对着左边说几句,再扭
向右边哼哼几声……赶巧这时候又有人敲门,他的嘴摆正了大喊:“进来。”
简业修拿着一叠文件进来,看他这副样子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金克任的脸色却不大好,待他把两个电话都应付完,没有好气地问:“你笑什
么?今天怎这么喜兴?”简业修装傻打岔:“外面下雪了。”
“好雅兴,跟阁下没法比呀。”
“您是经常在下边跑的人,今天外边风景好啦,怎么反倒在办公室里蹲着呢?”
金克任似乎有焦心的事,咧咧嘴没有答声。简业修不再笑了:“我感到奇怪,
今天一上班我跑了许多部门,梨城的上层机关里似乎投有人干活了,仿佛这些天大
家的话都格外多,每个办公室里都说得热热闹闹,人们却又心不在焉,都想打昕点
什么,在等待着发生点什么事情……”金克任神色黯然:“不错,我也感觉到了,
真不知道人们哪来的这么多闲话。”
简业修把手里的文件送到金克任面前,请他签字。金克任低头看文件,在上面
签字,似乎是随口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议论?…‘除去换届的事还能有什么新
东西……”简业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分,立即收住嘴,这反而引起了副市长的疑
心,金克任抬眼看看他:“你听到了什么?”简业修不觉讪讪的:“没有什么。”
金克任把笔往桌上一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藏头露尾了?难道
你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简业修打个愣,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金克任忿忿:“甭
装傻,你不可能没有听到关于我的闲话,说我为了自己当市长就加入书记的联盟反
对卢市长……你不至于也相信这套鬼话吧?”
简业修受惊似地心里一颤,以金克任的智慧和能力,对副市长这个职务向来是
能胜任愉快的,想不到今天竟气成这个样子,可见名渊利薮,清官不易,清心更难!
他不敢搪塞,收摄住心性坦诚相告:“确实有这样的一股舆论,那又怎么样?当下
群众除去说闲话还有什么权利?每逢换届,头头们争官做,群众可不歙靠说闲话取
乐呗。大头有大闲话,小头有小闲话,您如果连一点闲话都没有就一定是好事吗?
这两年梨城人说我什么的投有?一开始差点没把我气死,还觉得没有脸见人,您知
道现在我有多轻松?万人如海一身藏,藏在人群中就是藏在闲话里,说吧,爱说什
么说什么,老子都进过监狱了,还在乎几句闲话吗?”
金克任想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就指着眼前的一份报告换了题目:“同福庄这栋
坏楼的事什么时候商量?”
“听您的。”
“能够拖到换届以后再处理吗?”
简业修迟疑着:“就怕等不到换届以后就出事,事情已经闹大了,而且正在越
闹越大,有几种势力都想利用这个事件在换届的时候做文章……”金克任惊疑:“
会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杜家的人没有找您吗?”简业修反问,他猜不透金克任眼下是什么心思,平
时配合不错,一临近换届就像换了一个人,难道这位副市长对他也有所戒备,有所
猜疑?是因为他跟卢定安的关系,还是因为他有可能成为副市长提名,对金克任构
成潜在的威胁?就是看在许良慧的份儿上简业修也决定实话实说,“杜家父子上下
活动,提出返修加固,降低售价,给买户退钱。但当地居民激烈反对,人家怀疑这
栋楼从基础到房盖儿就没有一处是没有问题的,根本不是返修的问题,再说谁还相
信敢盖成这种楼的人会修好这栋楼呢?下面比较一致的意见是炸掉重建,但是这两
天突然有一股来自上边的强大力量,既反对炸楼,又不让返修,要拿这栋危楼当反
面样板,检查所有白危改工程以来建成的新房子……这一招儿可太损了,全面清算
危改工程!只要那栋破楼立在那儿,就是抽危改的嘴巴,抽卢市长的嘴巴!这本来
是土木集团的失误,却变成整个梨城危改的失误……”金克任也很不客气:“这是
你的想象,还是真有什么根据?你主张炸楼是完全出于公心,还是也有一点想看杜
家笑话的小心眼儿?”
简业修没有恼反而平静下来:“恰恰相反,我这是在帮杜家父子……这个以后
再说。我现在还是危改办副主任,您借给我一个胆子也不敢胡乱猜疑,谎报军情,
我刚从顾全德那儿来,法院态度急转弯,原来他们积极性非常高,站在区政府和当
地居民一边,准备判土木集团包赔一切损失,炸楼重建。现在则态度暖昧,甚至想
拒绝受理这个案子,说这是个大事件,市里可能要专门讨论,法院不要急于介入此
事。”
“卢市长知道了吗?”
“我猜他即使知道得不详细,也该闻到点味儿、听到点风了,这是一箭双雕冲
着你们二位来的……”
“嗯?跟我有关系吗?”金克任笑得奇怪,显然并不相信简业修的话。
“以这栋破楼为契机大摆危改的弊端,甚至宣告危改失败,在换届中卢头还能
连任市长吗?您是分管危改的,又怎么能逃得了干系?现在就造出您要当市长的舆
论,一是离间您和市长的关系,造成人大代表们对您的误会,实际是想断您当市长
的路。您只要想想历次换届的经验,凡是早就放出风要当什么的,最后保证当不上,
因为大家早就把枪口瞄准了他,准备好了弹药,准备好了黑材料,往往是那些不声
不响地躲在后面的人,到时候突然站出来取而代之。好啦,既然有人想让现任市长
下台,让常务副市长不能顺理成章地晋升为市长,那就是他本人想当市长,或者另
外选一个他喜欢的人当市长,我相信梨城市委和市政府的干部们,对这一点早就看
得明明白白了,如果您还将信将疑,那就是当事者迷了。”
金克任冷汗淋漓,想摆脱被简业修说中心事的窘境,一下子改用轻松的语调:
“你什么时候变成政治分析家了?”“这叫旁观者清。”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金
克任只好打住话头:“请进。”
进来的是常以新,神满气足:“你们谈得好热闹。”
简业修心里对这位绝不该得罪的副书记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一有机会就犯愣:
“我们根本还没说话哪,是你心里觉得只要有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会热闹,或者会
说点热闹的事。”常以新进门时的笑脸立刻吊起来了,且不说他是副书记,就单指
他分管政法这一项,还不足够敢得罪他的人喝一壶的吗?其实简业修应该尝到过他
的厉害了,这年头谁敢保证自己或亲戚朋友不出点事?
如果想查你,想在你身上找点事,谁能真正经得住查?何况他还分管组织,梨
城的干部们想要被提拔重用谁敢得罪他这一票?唯简业修,仗着跟市长的关系就敢
如此狂傲无理,他反刺一句:“你简业修的邪火老是这么大呀!”
简业修眼下正抱着不哭的孩子,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大小头头们都这么紧
张地盘算着等待着换届,他根本就不把常以新当棵菜,或者说一见了曾经暗算过他
的人就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恶感,便用一种同福庄痞子的腔调说:“在常书记的眼里
所有的人都是邪的,只有你自己最正,其实啊,地球是椭圆而不是正圆,围着太阳
转还要自己转,凡是双脚站在地球上的人都是邪的,没有一个是正的。”
常以新被噎在了当间儿,他是干政工的出身,耍贫嘴哪斗得过简业修。金克任
赶紧解围:“业修是来跟我商量城厢区那栋危楼的事。您找我有事吗?”常以新吭
吭哧哧……简业修见状拿起桌上的文件:“我先走了,常书记,祝你们说得热闹。”
常以新一直看着简业修顺手带上了门,才晃晃脑袋:“这个人怎么这样呢?”
金克任没有接茬儿,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简业修提供的消息,只是默默地看着常
以新等他说明来意。常以新说:“昨天来明远同志告诉我一件事,说你的夫人正在
调查他跟韩国半岛集团的关系,说白了就是查他是否收了韩国人的贿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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