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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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杭九枫来时,雪家刚刚吃过团圆饭。 雪家没有赶大早吃团圆饭,这与大家心里盼着雪茄回来团聚无关。依照向来的风俗,团圆饭是必须赶早的,越是吃得早,来年发财的机会就越多。自从成了天门口的富人,雪家就将吃团圆饭的时间改在傍晚。雪家人对外说,这样做了就等于多给别人一些财路。傍晚的风很大,镇内镇外不断有零星的鞭炮炸响。吃完团圆饭,有家有室的佣人和雇工,全都赶着回 去了。留下来的人里,杨桃和当厨娘的王娘娘是无家可归,阿彩房里的丫鬟则是有卖身契规定,逢年过节也不能回家。雪家人照例一起去听陈瞎子说书。前厅的天井边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雪。因为席间雪大奶说了不少想念雪茄的话,阿彩更不想再见杭九枫了。她在前厅西边的紫阳阁里同丫鬟下了一盘棋,一向优势很大的她竟然输得很惨。一旁观战的王娘娘捂着嘴笑,阿彩也不生气,站起来让她俩对着下。一盘棋没看完,阿彩就转了身,灯笼也没拿,一个人出西边月门,穿过前厅,再进东边月门,沿着回廊摸黑走到位于前厅东边的白雀园深处,试探着将后门打开一道缝。 北风还在外面盘旋,一只粗壮的脚便抢先插了进来。 阿彩着急地说:“你不能再进我的屋,会出事的。” “你以为想出事就能出事!”杭九枫像撕开她的上衣一样将门分向两边。 阿彩没有力气重新合上后门,眼看着杭九枫一身雪花地闯进来,只好说:“今日是年三十,你不许沾我的边。” 杭九枫将身上的雪花生气地甩在阿彩脸上,嘴里还恶狠狠地骂:“臭癞痢婆,再不听我的,癞痢就会长上你的乳房。” 杭九枫不由分说的样子,让阿彩无法对抗下去。 挨过骂的阿彩顿时乖了不少。有上一次的经验,不管杭九枫是洗是揉,还是又拍又打,她都觉得舒服,身上的皮肉骨头变成弹过的棉花,没有管束的胃气一股一股地嗝了出来。杭九枫闻到气味后忍不住问雪家的年饭都有哪些好吃的。阿彩扳着手指一口气数出三十样,还有六样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杭九枫有些不屑:“这是读书人的虚荣心在作怪。我家的日子一向过得不错,也只做十二道菜。吃和穿不一样,吃的东西必须实在。像穿衣服那样,将饭菜弄成花花朵朵有什么用,吃到肚子里还能拉出春兰秋菊吗?说句不好听的话,雪家这样做,总有一天会发现,这是自取其辱。已经有人在说,天门口的事真不公平,雪家人一年到头穿着阔气,身上没有一个泥巴星,好东西都吃尽了,就连娶女人过卵子瘾也要最好的,这样下去非要闹革命不可。” 杭九枫说得忘形了,手上使出来的力气失去了轻重感,一巴掌拍下去,阿彩冒气泡一样叫起来,鲜血沿着癞痢缝一小股一小股地乱流。杭九枫骂了几声该死。阿彩嘴里也说杭九枫该死,心里却没当回事。癞痢上了头,出血的时候比女人来月经还常见。特别是夏天,一出汗便痒得钻心,只要忍不住用手抓了,少说也有三五处血印。出血了反而好,不出血就止不住痒。因为这件小事,杭九枫的心手配合更加艺术,其中滋味又让阿彩感到有许多不同。做完这些同硝狗皮差不多的事,杭九枫终于将手放到阿彩的腰上。明知杭九枫的手会落在何处,阿彩还是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杭九枫喜欢听这样的尖叫,他一声不吭地将双手从阿彩腰眼一带挪到肚脐附近。揉上三五圈,就用手指碰碰小腹下方的耻骨。杭九枫的手很糙,每次从旗袍的缎面上划过,都会发出咝咝声。 一切都如前次,从开始到结束,杭九枫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正月初三夜里,杭九枫摸了阿彩的屁股。 这之后,杭九枫又来了第三次和第四次。 第五次,杭九枫一来就说:“今日事多,得在你屋里过夜。” 杭九枫在芒硝水里加了硫磺。还让阿彩找来火柴,将硫磺点燃了,烧出些鬼火般飘飘忽忽的绿色火焰给她看。捣弄完硫磺,杭九枫伸出两个手指在阿彩头上按一按、掐一掐。 “狗皮硝得好,规矩不能少。一定要在芒硝水里泡得像棉花一样柔软,硝出来的狗皮才是上品。狗皮不能泡得像烂鼻子里流出来的鼻涕,那样就过了,会落毛的。也不能泡得像穷人家吃不上饭,只能将粥煮得硬纠纠的。那是火候没到,硬要硝了做穿的,就会将好人撑得像是偷蓑衣的贼。诊治癞痢与硝狗皮当然不一样,不然,你这头还得用芒硝水泡上一个月。” 杭九枫从布包里拎出一把尖刀,一支钝锉和一块可以在西河里随意找到的糙石头。他将这些东西一一亮给阿彩看。不管狗皮是如何剥下来的,上面总会粘着狗肉和狗油,按说狗早已死了,狗肉也穿肠而过化作大粪肥了地里的庄稼,用不着尖刀了,就因为粘在狗皮上的那些东西都是肉筋子,没有尖刀对付不了它们。大部分肉筋子都能被尖刀剔掉,那些只比狗皮高出丁点的残余部分就得用锉刀来对付。用尖刀时力气要巧,用锉刀时力气要稳,这两样功夫必须到家。接下来就得用糙石头慢慢磨去那些没用的厚皮。这是细水长流的活,出得起钱的,可以磨得如纱似锦,出不起钱的,就只能实打实地将狗皮当成狗皮了。杭九枫说,阿彩头上的癞痢正如狗皮上难以去掉的肉筋子,必须一点不剩地剔除。那些利刃一碰就会打滑的残渣余孽也要随之锉掉。至于最后的打磨更是不可避免,如果不将那层长癞痢的皮磨掉,露出长头发的皮,不仅长不出头发,就连磨掉的癞痢也会重新长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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