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一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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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那女人是柳叶绒花,不起风也要去婷婷婀娜。昨一日众听官怪我心狠,为什么娇牡丹结个苦瓜?此天命由不得你我想法,行蛮力也难让板凳长大。今夜里秋风细慈悲浩荡,且听我再表一番那那那—— 董重里的说书声没有留住杭家人。他们不像雪家人,犹犹豫豫地欲走还留。杭家人噼里啪啦地往回搬东西时,眼睛还在盯着雪大爹。雪家人听说书的样子越专注,他们就离开得越 坚决。 常守义被这几句开场的鼓词儿迷住了:“董先生,听你说书就像喝喜酒,好醉人!” 正在击板敲鼓的董重里说:“醉人先醉己!多谢各位捧场。” 常守义说:“若是能说荤一点,就更那那那了!” 听说书的人全都笑起来。雪大爹也跟着嘿嘿地笑了几声。常天亮没有笑,伸手拿过那只鼓囊囊的布袋,转身进屋,将袋里的东西尽数倒在一只簸箕里,摸索着将种种不相同的东西一一 分开。听到动静,傅朗西在最里面的睡房里问,是不是有人送了花生。常天亮刚说声是的,傅朗西便三步两步地蹿了过来,腰还没有弯到位,就将那包花生拿在手里,解开,寻出一颗最大的放在手指间使劲挤压。听着一阵接一阵的咀嚼声,常天亮忍不住说话了。 “你也不问花生是谁送的?” “我晓得,包花生的手帕上面绣着雪字哩!” “你不是不喜欢雪家吗,为什么还要吃他们家的东西?” “我不喜欢的是雪家所代表的阶级。这个阶级必须消灭!” “什么叫消灭?我不懂。” 常守义悄然走过来,代替傅朗西回答: “消灭就是强行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 “我怕死人。若是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会吓死的。” “你不要怕。” “我已经怕了。你一说死人,我就怕。” “我说不要怕你就不要怕。万一像麻城那边一样形势不好,董先生就会将这小教堂送给你。 你明里说书,暗地要为我们通风报信。” 常守义同常天亮说了几句后,就将他支到门口守着,不让别人进来打扰自己同傅朗西说话。 别的人都没有察觉,只有正在说书的董重里察觉了,他推说晚饭时辣椒吃多了,嗓子痛得要命,将好好的一场说书弄得断断续续地尽是咳嗽声。加上心神不定的雪大爹也想早点回家,只到了往日一半的时间,就散场了。 董重里回到里屋时,常守义已经将这半年的种种过程全对傅朗西说了,董重里也不客气:“常守义,你还真的回来同我们接头了?” 常守义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不只是接头,还有任务。前不久,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在武汉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号召各级组织同工农大众一齐起来暴动。”常守义将那封从鞋里抠出的臭气熏天的信递给董重里,“我是从六安赶回来的,组织上已将从六安到本县一带划为第一暴动区,要借大别山的天时地利人和,搞武装割据。” 屋里灯光有些暗,看过信的董重里全身上下灿烂无比。 常守义抖了抖嘴角:“我最喜欢革命,它太适合我了。” 常守义主动同董重里握手。董重里虽然迎了上来,动作却有些迟疑:“没想到你进步得这样快!” 傅朗西在一旁及时地说:“对革命来说,朴素的感情比高深的理论更可靠。” 三个人在里屋说着一些暂时对其他人保密的事情。 常天亮一直在放着许多长椅的大屋里练鼓。 “天亮,你又糊涂了。我都记得董先生教的口诀,少敲空鼓,多说书文,只图温饱,莫贪金银。” 隔着大门,杭九枫的声音格外响亮。常天亮吓了一跳: “你是练了轻功吗,走起路来像只影子。” 杭九枫特地过来要常天亮莫再敲鼓了,杭大爹听得心烦,正在屋里发火,要将小教堂的瓦全揭了,捐到后山关老爷庙里去。 “再敲三声我就不敲了。”常天亮用力挥着鼓槌,给里屋的人发了暗号,“我晓得,杭大爹还在不满我说的那段鼓词儿。文武文武,不管是说还是写,这文总是在前面。武将虽有高头大马,终归逃不脱被人砍杀。” “我家的老人家说大话是为了消气,若是小教堂真的没了,这夜里的日子还不明白如何过。 就说刚才,虽然赌气回去了,一家人全守在门后,不清不白地将董先生的说书听完。过完今夜,到了明日,还不是一样要坐书场上最好的位置。” “那好,我再学一段董先生的说书给杭大爹听听!” 轩辕原是有熊君,如今河南有定城。蚩尤作乱胆真大,铜头铁额兴人马,要与轩辕争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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