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三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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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段三国就带着丝丝出了门。 在路上,段三国说了实话,去霍山、金寨那边找婆家只是托词。段三国只想将丝丝嫁给杭九枫,假若杭九枫不要丝丝,这辈子他俩就用不着回天门口了。不和杭家攀上亲,光靠马鹞子,还是死路一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段三国一口气说了三遍: “我这舌头上跑的马,有十二只脚,谁也追不上。” 在段三国眼里,杭家是那驴子狼群里的狼王,这样的人家若不是落难,就是用一百种心计也不一定能高攀得上。丝丝明白段三国的意思后,一连两次险些被高低不平的地面绊倒。段三国说得越多,丝丝越不做声。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是不是?” 丝丝还是不开口。段三国不管女儿的心思,他已经算计好了,放麦香走,就是让她在前面探路。麦香此去只会寻找傅朗西,这与他们要找杭九枫的目标是一致的。头一天,他们有意慢悠悠地走过的路全在西河左岸。段三国不用打听麦香的行踪,那张路条上写得很清楚,麦香要去霍山县走亲戚,少不了要走这段必经之路。太阳出来时,西河很宽很宽。太阳快到当顶后,西河还是比较宽。随着太阳从头顶划过,步步滑向西边的高山,西河终于变得和天门口街边的小溪一样窄,稍微用点力,一泡尿就可以屙上右岸。太阳偏西时,段三国终于爬上中界岭。往前走,就是霍山县的地盘了。中界岭是分水岭,在霍山那边落地的水无论如何也流不进西河,而是归到另一条叫做燕子河的大河里。段三国说了两遍,丝丝才记住,西河的水只能流进长江,这儿的水却是往淮河里流。 一过中界岭,段三国的话就多起来。那年秋天,马镇长要他到燕子河来买烟丝。燕子河的人做烟丝喜欢往里面洒麻油,一个人抽烟,吐出来的香气,十个人都闻不完。马镇长抽烟丝时,一杆烟筒从早到晚都不熄火。烟丝快抽完的马镇长许诺,段三国若是半夜前赶回来,这一趟的脚钱按两倍来付。段三国三更就动身,一路上走得飞快,过了中界岭,才在路边找人讨碗水喝。那户人家的男人一去六安就是两个月,丢下一个女人带着还在吃奶的孩子。段三国喝水时,随口答应那个女人,自己姓杭,是从天门口来的。段三国这样说是有理由的,山越大,沟越深,一眼望不到五里远的女人越是喜欢有很多传说的杭家男人。段三国一说自姓杭,女人脸上就开始泛红光,借口给孩子喂奶,让胸脯始终半敞着。段三国很喜欢那对白得饱满的乳房。看着女人起身回到房里,也不关门,背对着他将自己脱得精光。又惊又喜的段三国连忙跑进去,他趴在女人身上不断地使劲,吃奶的孩子从没有松开乳头。女人很快活,她要段三国回来时再进屋歇歇,段三国答应了却没有算数。因为额外的耗费,脚上劲头小了,紧赶慢赶也没赶在半夜之前将烟丝送到马镇长手里。“就因为她问我是不是姓杭,我应了一声是的。如果我没有卖掉自己的姓,马镇长肯定得给我双倍的脚钱。霍山女人事后才晓得我姓段,可她还要说,一想到我是杭家男人心里就高兴。”段三国告诉丝丝,天下女人都明白杭家男人身上的好处,只要说自己姓杭,就能骗得她们恨不能变成虼蚤。天还没黑,段三国带着丝丝一头钻进那个女人的家。女人笑盈盈地要去菜园里摘菜,段三国让她带上丝丝,顺便对她说说,自己心里是如何想念杭家男人的。女人在前,丝丝在后,还没出屋,女人就对丝丝说,她这种模样能有杭家男人陪着睡觉,那可是天大的快乐。女人在菜园里一刻也没停止说话,回到屋里,当着段三国的面还对丝丝说,换了她做杭家的邻居,也许十二三岁就缠着让杭家的男人开了苞,决不像丝丝这样等到十六七岁才动春心。女人的男人又去了六安,不再吃奶的孩子也被他带走了。夜里,段三国同她睡在一起时,段三国要她将使劲时的声音全发出来,一定要让睡在隔壁的丝丝听见。忙了半夜,两个人的身子不再有动静,女人叹息地说,生在山里做女人,最受煎熬的是丈夫个个都爱抽烟丝。洒了麻油的烟丝其实不好,油着火了该有多厉害!长年累月地抽下去,莫说肉,就是骨头也会烤得半干。天干了,地上就没有露水。男人干了,女人就烧得烫手,就需要河边的男人来滋润。段三国没有再往东走。女人告诉他,三天前,麦香也在她家住过一夜。麦香离开时看上去还是向东,半小时后,女人在菜园里锄草,偶然一抬头,发现她悄悄地转回来,拐上了一条向北的小路。段三国和丝丝循着麦香的踪迹向北走了一整天,直到双脚踏上从天门口经由天堂去往金寨的大路,他们才借宿在一户已经熄灯的人家里。段三国不提给丝丝找婆家的事,问起来,就说找人。金寨境内的路走完了,又开始走六安的路。段三国将麦香的样子说了一遍又一遍,只要没走错,总能找到见过麦香的人。离开天门口的第四天早上,丝丝发现那天夜里自己换给麦香的上衣穿在一个当地女人的身上。段三国刚一搭话就被人家揪住不放。原来麦香在她家讨锅巴粥吃时,顺手将晒在屋檐下的新衣服换走了。这地方离六安县城很近。段三国估计,麦香也能想到傅朗西他们这时候不可能进六安县城。脱身之后,他选了一条越走离县城越远的岔路,再问下去,麦香果然转身折回了金寨县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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