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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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仪式结束后,田富贵与几个退伍兵把周亚菲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周医生,我最舍不得你了。”“周医生,我们给你写信,你回吗?”“亚菲姐,我们回家后,会想念你的!你一定要给我们回信啊。” 周亚菲眼里噙着泪花,脸上展开笑容,“放心,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回信,我最喜欢写信了。.你们把我当姐姐吧,有什么心里话都跟我说,我们永远保持联系。” 一个小个子战士羞怯又坚决地,“亚菲姐,我想拥抱你一下,行吗?” “当然可以。”周亚菲朝他走过去,紧紧抱他一下。 旁边的人又鼓掌又喝彩,把小个子战士闹个大红脸。 “我比周医生大,就认个妹子吧。”田富贵取出照相机,递给小个子战士,“大胜,你照相水平高,来,给我和我妹子合个影。” 小个子战士举起相机,周亚菲恬静甜美地微笑着,田富贵则紧张得全身绷紧,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儿才好,急得小个子战士连连喊, “富贵,你放松点,笑一笑,哎呀,这是笑吗?比哭还难看……” 田富贵刚把状态调整得还可以,周亚菲却走神了——魏光亮一行进了广场。 方子明冲过来,一把抱住田富贵,哭腔兮兮,“老田,刚才冒顶,我差点见不着你们了。” “冒顶了?”田富贵一惊,一把推开他。 “是啊,悬极了,我们刚离开那儿,石头就下来了,足足有十来方。” “不是急着回来喝你们的送行酒,我们几个弄不好就光荣了。临走,你们又救了哥几个一命!”魏光亮说话时眼睛不断瞟周亚菲, “为了庆贺我们的死里逃生,亚菲小姐,跟我们一起喝两盅?” “当然要喝,我要不喝,我这些兄弟也不答应啊。” “连长,我想去看看。”田富贵说。 “看什么?”魏光亮莫名其妙。 “冒顶啊。” “已经加固了,放心,”魏光亮扯住他,“这样吧,吃完饭咱们一起去。” 因为惦记着要去洞里,送行宴上,魏光亮他们几乎没怎么喝酒,匆匆吃罢饭,魏光亮、齐东平、方子明、王小柱带着田富贵等几个老兵,来到一号洞掌子面冒顶处。大片碎石还堆在坑道里没有清理,一片狼藉。 田富贵走到碎石堆前,“子明,你们离开前都在哪?” 方子明走进乱石堆,在一堆乱石上跳来跳去,“连长在这儿,东平在这儿,福成、贵有他们四个在这儿,本人在这儿。我们刚走到连长现在站的那儿,这些石头就下来了。” 田富贵仰起头,一脸肃穆地凝视着洞顶,默然片刻,低下头,拧开酒瓶子盖,把白酒举过头顶,然后朝石堆上泼洒,再对着石壁双手合十喃喃而语,“山神,土地公公,谢谢你们这几年保佑了我们平安无事。我就要走了,回家享受太平生活了,临行前,我最后给你们敬酒,求你们保佑我们一连一营、保佑我们全团的兄弟们平安无事。” 他咚的一声跪下,郑重地磕下三个响头,站起身,对魏光亮笑笑, “现在我是老百姓了,磕头不违反纪律。” “谢谢你!”魏光亮向他行一个庄严的军礼。 等他们赶回营部,其他退伍兵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张中原弄清楚了他们刚从一号洞回来,动情地握着田富贵的手,“富贵,我一定要送你到车站,看着你走!” 田富贵要乘坐的火车一再晚点。 看着站在萧瑟秋风中的洪东国和张中原,看着一个个睡成倒栽葱的锣鼓队队员,田富贵心里不得安宁,三番五次向洪东国和张中原央求:首长们亲自送我,一直等在这儿两个多小时,我实在于心不安;锣鼓队队员们上午都还在打坑道,现在疲惫得站着都睡着了,我实在于心不忍。请你们都回去吧,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这辈子我都谢谢你们! 洪东国坚决不肯,说你田富贵作为大功团的战士,为国家修了六年坑道,如果离开部队时坐火车都没入送,岂不是要心寒一辈子。今天就是等到海枯石烂,我们也要等下去。 终于,田富贵登上了火车。 欢腾的锣鼓声,响起在汉江火车站的月台上,引来车里车外无数探望的目光。火车轰隆启动的一刹那,洪东国的泪水夺眶而出,田富贵泪流满面。张中原红着眼圈,朝远去的列车不停地招手。 红肿着眼睛的洪东国回到团部,受到石万山的调侃,“眼里全是血丝,像是昨晚一夜没睡。是不是又哪句话没说对,让彩云罚你跪搓板了?” “别丑化我光辉伟大的形象。送老兵哭的。”洪东国用双手捂住眼睛。 “送老兵能哭成这样?” 洪东国把手从眼睛上拿开,横他一眼,“下次送老兵,你去!” 石万山笑,“不行,那是你政委的工作,我不能越俎代庖,眼睛还得你肿去。” 洪东国用手来回搓眼睛,“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别掉眼泪,别掉眼泪,可一到那个场合里,情绪就不听自己控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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