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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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乔祺告诉苗律师说他要出国,实际上是在骗苗律师。当然,最终是为了骗秦岑。那是他第一次骗她。不骗她,怕她到处找他,并且很容易地就将他找到了。 他不愿在他们二人之间再发生什么使彼此难堪的事。 更不愿使乔乔在他们面前感到难堪。 他是和乔乔一块儿回他们的家乡去了。 乔乔想坡底村了。 她说她特别特别的想坡底村。 当他们双双站住在那一座他们都无比熟悉的跨江大桥前,仍然漫天飞雪。 大约,那是2004年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 而最后一场雪,不下到半尺深,往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三十儿”到初六,短短七天,接连两场大雪铺天盖地,间隔也太紧凑了。在乔祺的记忆中,似乎还没逢上过这样的冬季。 乔乔显得很兴奋,从江桥台阶上捧起一大捧雪,双手颠倒着攥啊,攥啊,转眼攥成了一个雪球。 她笑着向乔祺举起了它,想打在他身上。笑得一如小时候那般烂漫,那般无邪,而又那般调皮。 乔祺看着她,也笑,但眼神儿里尽是忧伤。他竭力想掩藏,藏来藏去的,怎么也藏不住,结果全都集中在眼神儿里了。那是最后可藏的“地方”。 “哥,你怎么了呀?” 一个“呀”字,拖着一股娇调;乔祺觉得自己看着的,仿佛又是从前那个鬼灵精怪但又特别懂事的小妹妹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他真想将她一把拖入怀里,搂抱住她,亲她冻红了的脸颊。 然而他竭力克制住了那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 他掏出了烟盒。 他说:“没怎么。”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似的呢?” 雪球从乔乔手中掉下,落在江桥梯阶上,碎了。乔乔的话语,听来有点儿惴惴不安,仿佛不但已经认定乔祺不高兴了,还进一步认定了是由于自己。一如小时候那般烂漫,那般无邪,而又那般调皮的笑靥,渐渐变成了一副端庄的表情。 “我没不高兴。我只不过想起些从前的事。” 乔祺将烟叼在了嘴上。 自从十年前乔乔知道了自己和乔祺并非亲兄妹以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分明的发生着变化了。那变化的实质是——他们都找不回从前那一种亲爱的兄妹关系了。尽管那是虚假的,但是他们曾在那虚假的关系中互相亲爱得多么真实,多么自然,多么幸福啊!而真相一经裸露,亲爱无所事从。尤其是,在“三十儿”的后半夜,在他的住处,在他那张单身汉的宽大的床上,与乔乔之间发生了情不自禁的性事之后,罪过感像一把钳子似的钳住了他的心。既对秦岑有罪过感。更对乔乔有罪过感。双重的罪过感,无处可以进行忏悔的罪过感,使他恨死自己了。 然而乔乔却相反。 在那一件双方都情不自禁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的眼睛变得异乎寻常的明亮。它们看着从前的“大哥哥”的时候,无限地脉脉含情。幸福和快乐使它们明亮,同时也使它们丧失了以往的敏感,以至于使她没有发现“大哥哥”的眼神儿里藏着些什么。 能不能找回从前那一种又虚假又美好的兄妹关系她已经根本不在乎了。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也不愿仅仅一味怀念从前了。 她终于明白她要在自己和从前的“大哥哥”之间找到一种更新的东西,使它变成二人之间一种更新的关系。 她要看着它,使它发生。 并且,还要全身地细细地感受它。享受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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