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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市委书记不见了迷魂阵
第一节 摩擦
听罢周善本的汇报,齐全盛嘴角带着讥讽的微笑:“……善本,照你这么说,
重天同志很给我们面子喽,啊?我们的同志想什么时候见田健都可以,那么,克鲁
特先生算不算我们的‘同志’呢?是不是也请克鲁特先生到专案组驻地和田健会谈
啊?重天同志很有想象力嘛!”
周善本面呈难色:“是啊,克鲁特先生前天还打了电话过来,你看怎么办呢?”
齐全盛没好气了:“善本,你别问我了,就好好执行重天同志的指示吧!不过,
昨天重天同志找我通气时,我也当面告诉重天同志了:既然这个田健不能放,那就
尽快判吧,把此人的犯罪事实早一点公布出来,给克鲁特先生和那些院士、学部委
员们一个明确交代,免得他们再替这个犯罪分子说话,四处骂我们摧残人才,影响
我们镜州改革开放的形象!”
周善本解释说:“齐书记,也不能说重天同志这么考虑就没道理,那个重要知
情人杨宏志一直没找到,田健的问题现在还真说不清哩,都觉得田健可能是被人栽
赃,可就是……”
齐全盛桌子一拍:“——可就是找不到那个杨宏志!这可真怪了事了,啊?明
明有人亲眼看见杨宏志被省反贪局的人在蓝天集团门口抓走了,镜州老百姓都知道
的事,他刘重天同志偏就不知道!”哼了一声,“我们那位陈立仁同志到底想干什
么呀?啊?他这个省反贪局局长称职吗?当年让他到市党史办做副主任他还委屈得
不得了,满世界骂我,从镜州骂到省城!”
周善本也有些疑惑了:“齐书记,你的意思是说:杨宏志现在在陈立仁手上?”
齐全盛摆摆手:“善本,我可没这么说啊,一切以重天同志的嘴为准,现在他
的嘴大!”
周善本想了想,劝道:“重天同志恐怕也有不少难言之隐,案子总没查清嘛。”
齐全盛笑了笑:“那就按他的意思彻底查嘛,就是涉及到我家小艳,也别客气,
该抓就抓,该杀就杀,共产党人嘛,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以押上去,何况一个犯了
罪的女儿!”
周善本苦着脸:“齐书记,你别净给我说这些气话了,我周善本不是个落井下
石的人,不行我就退出,这话我也和重天说了,这……这夹在你们两个领导当中,
我……我太难办了!”
齐全盛拍了拍周善本的肩头:“善本,你是厚道人,我和重天同志都不会让你
为难,蓝天集团这烂摊子也只能由你收拾了,重天同志信得过你,我齐全盛也信得
过你!我有些情绪,也希望你理解,你说说看,啊?这么一种局面,让我怎么工作?
一个市委书记说话像放屁!”
周善本搓着手,很有感触:“是的,是的,你这处境太难了,怎么办都不好!”
齐全盛往沙发上一躺:“不管不问还不行吗?善本,以后有事,你就找重天吧!”
周善本也在沙发上坐下了:“齐书记,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是那种不
管不问的人吗?你真不管不问,我这里就通不过!镜州搞到今天这一步容易吗?谁
没付出心血?尤其是你这个市委书记!走到哪里,在任何人面前,我都这么说:没
有老齐,就没有现在这个镜州!”
齐全盛动容地看着周善本:“善本,刘重天一到镜州你就去找过他,是不是?”
周善本也不否认:“齐书记,我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镜州工作大局,也是为
了重天。”
齐全盛叹息着:“我知道,都知道,你这个人啊,心底无私啊!”
周善本迟疑了一下:“不过,齐书记,我也得和你交交心:白可树、林一达这
两个人你真用错了!还有小艳,肯定被白可树拉下水了,小艳当初就不该到蓝天集
团去做一把手。”
齐全盛郁郁问:“善本,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为什么不早一点提醒我?”
周善本又搓起了手:“齐书记,你想想以前的情况,轮得上我说话吗?白可树、
林一达,谁不是能说会道的主?再说,我又是重天提名上来的副市长,你眼里能有
我?能让我把个副市长干下去就不错了。就说廉政模范吧,齐书记,你今天也和我
交交心,是不是存心整我?”
齐全盛犹豫片刻:“也不能说是整你,倒真是想晾晾你,这还是白可树的主意。”
周善本手一摊:“齐书记,你说说看,这能怪我不提醒你么?你问一下赵芬芳
市长,对小艳的任职,我是不是在市长办公会上婉转地表示过反对意见?白可树当
场让我下不了台,赵市长也不给我好脸色,还警告我,要我摆正位置。”他摆摆手,
“算了,都过去了,不说了。”
齐全盛黯然了,怔了好半天才说:“直到出事以后我才知道,从赵芬芳到白可
树,都把我家小艳捧在手上玩,背着我和市委给她办了不少不该办的事,到底把我
架到火上了!”
周善本安慰道:“这你也别想得太多,谁办的事谁去负责,包括赵市长。”
齐全盛盯着周善本:“善本,你说一句实话:小艳找没找过你?你替她批过条
没有?”
周善本想了想:“找过,是干部安排上的事,我嘴上答应考虑,实际没办,后
来这个人调离了我的分管口,到市地税局做副局长去了,哦,就是前年受贿被判了
五年的那一位。”
齐全盛赞许地看了周善本一眼:“你做得好,如果赵市长、白可树都像你这样
坚持原则,我哪会落到这种被动的地步!”拍了拍周善本的手,又说,“善本,当
初评你这个廉政模范,我是拿你开玩笑,可我没想到,你这个廉政模范还就是过得
硬!我们镜州因为有了你,才留住了点形象。如果干部队伍都是白可树、林一达这
种人,我哪还有脸面对咱老百姓哟!”
正说到这里,赵芬芳敲门进来了,说是要汇报一下国际服装节的筹备情况。
周善本站了起来:“齐书记,赵市长,那你们谈,我走了。”
赵芬芳笑眯眯的:“哎,善本,你也一起听听嘛,怎么一见我来就要走?”
周善本笑了笑:“不了,手上一摊子事呢,都乱成一锅粥了!”
周善本走后,赵芬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依然笑眯眯的:“齐书记,国际服装
节筹委会昨天开了个大会,因为知道您在和重天同志商量重要的事,就没请您参加。
情况是这样的……”
齐全盛挥挥手,打断了赵芬芳的话头:“赵市长,这事别向我汇报,你去向重
天同志汇报。你是聪明人,不是不知道,重天同志名义上协助我主持工作,实际上
是在镜州垂帘听政,他怎么定,你们就怎么执行,工作上还是要讲效率,不必在我
这里过一道手续了。”
赵芬芳愣住了,不无委屈地看着齐全盛:“齐书记,您……您这是怎么了?”
齐全盛心里道:怎么了?你赵芬芳难道不清楚?事情一出,你以为我这个市委
书记问题严重,要下台了,啥事都不通气,不汇报了,还在我家小艳身上大做文章。
省委书记郑秉义来了一趟,没宣布撤我的职,你又笑眯眯偎过来了,你这个同志还
有没有人格?有没有政治道德?和善本同志怎么比?嘴上却笑着说:“赵市长,你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不认识我了?”
赵芬芳叹了口气:“齐书记,我是怕你产生什么误会……”
齐全盛往沙发靠背上一倒,表情严肃,打着公事公办的官腔:“误会什么呀?
啊?一个班子的老同志了,都知根知底的。镜州目前情况比较特殊,需要重天同志
把关,省委决定非常及时,非常正确。重天同志不仅是省纪委常务副书记,还当了
这么多年市长,完全有能力把各方面的工作抓起来嘛!你们政府这边一定不能给重
天同志出难题,一定要维护镜州改革开放的大局,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哦,
对了,我刚才也这么和善本同志交代了。”
赵芬芳只得正面理解了:“好,齐书记,您这个指示精神,我到政府那边传达。
不过,秉义同志代表省委说得很清楚:重天同志只是协助您主持工作,所以,该汇
报我们还得汇报!”
齐全盛呵呵笑了起来:“好,好,赵市长,只要你不嫌烦,不怕影响工作效率,
只管汇报好了!反正没有重天同志的态度,我不可能有什么态度,我可得带头摆正
位置哟!”
赵芬芳像没听见,摊开工作日记,头头是道地汇报起来。
齐全盛坐在沙发上眯着眼,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当赵芬芳汇报到要在国际服
装节上搞大型焰火晚会时,齐全盛本能地想到了安全问题:前年那届国际服装节就
在焰火上出了问题,一发失去控制的劣质烟花弹差点落到贵宾观礼台上。齐全盛眯
着的眼一下子睁开了,手也挥了起来,本能地想提醒一下女市长,可话到嘴边又咽
了回去,何必呢?这又不是他个人的事!
赵芬芳发现了齐全盛的这一番动作表情,问:“齐书记,你想说什么?”
齐全盛掩饰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站了起来,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
水,放到赵芬芳面前,“赵市长啊,我看你说得口干舌燥,想给你倒杯水,哦,喝
口水再说吧!”
赵芬芳端起水杯象征性地喝了口水,又说了下去:“第一场大型焰火晚会计划
安排在开幕式晚上,闭幕那天准备再安排一场。秉义同志既然表态要和关省长一起
来,估计会来的,就算开幕式抽不出时间,闭幕式总会来,两场焰火晚会肯定能让
省委领导同志看上一场……”
赵芬芳的汇报进行了约莫半个小时,时间并不长,齐全盛却觉得十分漫长,不
时地看表。
九点二十分,汇报总算结束了,齐全盛礼貌地送走赵芬芳,马上把秘书李其昌
叫了进来,让李其昌通知市委值班室,说是自己身体不好,要去医院吊水,安静地
休息一天。
李其昌啥都有数,二话不说,摸起电话要通了市委值班室,把齐全盛的交代说
了。
值班的一位副秘书长照例问了一句:“齐书记要到哪个医院吊水?”
李其昌不耐烦地说:“还有哪个医院?当然是人民医院!”
齐全盛觉得这回答不妥,瞪了李其昌一眼。
李其昌明白了:“赵秘书长,你别多问了,有什么急事找齐书记,就打手机吧!
不太急的事就先别汇报了!另外,这事也要保密啊,若是大家都到医院看望,齐书
记就没法休息了!”
放下电话,李其昌提起齐全盛已收拾好的公文包,随齐全盛一起出门上了车。
车从镜州人民医院门口驶过时,根本没停车,齐全盛命令司机直开镜州机场。
这日上午十时二十分,一架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67 由镜州机场拔地而起直飞
北京。李其昌随齐全盛一起上了飞机,司机却将车摘了车牌停在机场,在机场宾馆
开了个房间住下了。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事先精心策划的……
金字塔大酒店是镜州市仅有的两家五星级酒店之一,硬件设施比另一家中外合
资的五星级酒店欧洲大酒店还要好。地上建筑二十四层,地下建筑三层,顶层和下
面客房完全隔离,设有四套欧美风格的总统套房和一个空中游泳池,其奢侈豪华程
度不亚于国内任何一座著名酒店。地下三层不属于酒店经营范围,是金字塔集团总
部的办公区。金启明的办公室就设在最底层的D3东区,D3东区因此便成了金字塔集
团的大脑和心脏。局外人谁也想不到,在这简朴的董事长办公室西侧,竟还有一大
片秘密区域。这个秘密区域内设有直达深沪证券交易所的电脑机房、多功能会议室、
豪华舒适的套房,和只有金启明自己掌握的集团机要资料室。
身为金字塔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金启明在这里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大量热线兴风
作浪,不断制造着一个个经济奇迹和神话,同时,也制造着中国经济特有的泡沫和
无奈。集团的经济命运完全由他这个董事长的个人头脑决定,不要和任何人商量,
只要他想干,在这里一声令下,集团各条热线便会像利剑一般呼啸而出,在镜州乃
至在全省全国搅起一番雷电风雨,蓝天科技便是绝好的一例。两年之中,他坐庄蓝
天科技,最多时调动的海内外加盟资金不下二十个亿,几次拉抬,几次打压,今日
做多,明日做空,让集团谈笑之间净赚了三亿六千多万。
十年前那个镜州市政府信息办公室副科级的主任科员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世
界。
赵芬芳和他“谈心”时说得不错,他今日得到的这一切,的确是靠和权力结合
完成的。可这位女市长不知道,和权力结合的过程是多么漫长而艰巨,就连白可树
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白可树不是天生的贪官,记得八年前第一次送礼时,仅仅两万元,是他做客时
悄悄放在白家茶几下的,白可树发现后,当晚便送了回来,严肃地告诉他:你别害
我,真要为我好,就多支持我的工作,给我好好把和平小区建起来,创造一个赚钱
效应,以利于新圩的招商引资,我绝不会为了这两万块钱断了自己的政治前程。两
年后,和平小区建成了,他一把赚了一千二百万,同时,也给白可树创造了政绩:
新圩滩涂的房地产开发热真的形成了,加之行政中心整体东移的成功,白可树得到
了市委书记齐全盛的赏识,由新圩区委书记升任副市长。
也就是在白可树出任副市长不久,白可树的老婆得了癌症,他又把十万元送到
了白可树家里。白可树仍是不收,但把一堆买贵重营养品的发票给了他,让他报销,
那堆发票是三万多元。后来,白可树的老婆去世了,他又拿出了七万送去,在礼单
上只记了七十元,这回白可树悄悄收了。他收购权力的第一步,和白可树出卖权力
的第一步才同时迈了出去。
嗣后,白可树变被动为主动了,几乎把金字塔集团当作了自己的银行,干什么
都要他付账。和齐小艳好上后,给齐小艳买皮衣,买钻戒,买法国香水,全作为礼
品在集团交际费项下列支,每年不下十几二十万。这还不算,凡是白可树主抓的工
作,他和他的金字塔全要起带头作用,该出资要出资,该入股要入股,该捐款要捐
款。迄今为止,为白可树的这类肉包子打狗式的政绩工程,金字塔集团赔进去不下
一个亿。也正因为如此,白可树才又稳步高升,进了市委常委班子,做了常务副市
长,如果不是嗜赌成性,闹出这场大乱子,十有八九会当上市长。
赔进去一个亿,许多人不理解,都认为他傻,而事实却是,他这个傻人有傻福。
那么多精明能干的中外客商没在镜州暴发起来,倒是他暴发起来了,白可树笔头一
歪,大笔大笔的利润就轻松地落入他的腰包。权力和财富的结合,不断创造着权力
和财富的双重奇迹:白可树官越当越大,金字塔集团的财富便越积越多;金字塔集
团的财富越多,必然有能力把白可树往更高的权力位置上推。这是一种互利互补的
良性循环。
因此,金启明私下里一直认为,他和金字塔集团的成功,并不是资本经营和商
业运作上的成功,而是权力经营上的成功。他最大的本钱也不是各个银行账户上的
枯燥的阿拉伯数字,而是拥有一批属于自己这个集团,愿为这个集团卖力卖命的大
大小小的官员。
相对中国目前社会发展的特殊时期,聚敛财富的事业必须从收买权力,培养自
己人着手。精心选择有可能进行培养的目标,比如白可树、吉向东之类,让他们一
步步走上政坛的高位,拥有无上权力,然后再用他们手上的无上权力为金字塔集团
的事业服务。
这种培植必须是全面的,即使倒下一个,也不应该影响大局。
白可树现在是倒了,在他的模拟政治股市上已做了摘牌处理,清除垃圾的工作
一直在紧张进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齐全盛估计日子不会好过,对镜州这个
大案要案起码要负领导责任。赵芬芳是不是能上去很难说,——这女人精明过了头,
虽说属于京股板块,却因自身的素质缺陷有可能马失前蹄,不过,因属京股板块,
他还是决定在她身上试探性地投点资:手下一个副总已经带着一百万现金支票到肖
兵下榻的欧洲大酒店去了,向肖兵任秘书长的老区扶贫基金会进行必要的政治捐赠。
当然,齐全盛这边也不能就此放弃,就算风波过后赵芬芳上来了,如愿以偿做了镜
州市委书记,齐全盛的势力也不可小视,齐全盛毕竟在镜州当了九年市委书记,各
部委局办全是他的人手,忽略这个基本事实将会带来致命的灾难。
因此,对齐全盛的女儿齐小艳仍要保护,既然政治综合指数处在高风险区,他
就得小心了,要分散投资。
正冥思苦想时,证券部经理的内部电话打了过来,报告说:“因为市场传闻中
国证监会要调查蓝天科技的异常交易问题,蓝天科技今天一开盘便跌停板,从二十
二元二角跌为二十元零二分。”经理请示:“在这个价位上是不是继续出货?”金
启明早就得到了相关情报,心里啥都有数,想都没想便下了指令:“继续出,就在
跌板的位置上出!”经理提醒说:“前几天中东系庄家出货,可是连着八个跌停板!”
金启明不为所动,说:“那我们就再来八个跌停板吧,出,不要犹豫!”
电话刚放下,集团财务总监送来了打印好的《蓝天科技并购方案》,汇报说:
“……如果蓝天科技和克鲁特合作的重组方案不能实现,那么,我们的这个并购方
案也许就是市里惟一的选择了!现在不利的条件是:蓝天科技的市价太高,我们好
像有巧取豪夺之嫌。”
金启明胸有成竹地说:“尘埃落定时,市价就不会太高了,我估计每股不超过
十元。”
财务总监会意地一笑:“我们这么大举出货,很可能会有十个以上的跌停板。”
金启明拍打着手上的方案:“是啊,是啊,我们的账面利润可能要丢掉几千万,
不过,只要能实现这个并购方案就是胜利,既救了蓝天科技,我们金字塔集团也变
相上市,能圈钱了!”
财务总监提醒说:“金总,这个方案能不能实施,关键还要看市里的态度。据
我所知,现在齐书记并没改口,仍在四处做工作,多方施加压力,要刘重天放田健,
周善本市长好像也倾向于和克鲁特合作,我把咱们的并购方案送给周善本后,周善
本连看都不想看。”
金启明笑笑:“不要急嘛,我相信周善本很快就会看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财务总监迟疑了一下,建议说:“金总,您考虑一下,是不是由您出面去找找
齐书记?请齐书记不要再管田健的事了,此人真被放出来,对我们的并购肯定不利。”
金启明想了想:“这怕不妥吧?田健现在是张政治牌,你不让齐书记打,他就
不打了?别忘了,齐书记现在手上惟一可打的牌就是田健,没有充分的理由,他绝
不会放弃这张牌的。我这时候找他反倒会坏事,他没准会认为抓田健的事与我们也
有关,我们就说不清了。”
财务总监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金启明又说:“要齐书记放弃田健这张牌,就要替齐书记找到充分的理由,也
就是齐书记的利益点。这事我正在考虑,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你就不要多烦了…
…”
财务总监走后,欧洲大酒店的电话到了,手下那位正从事政治捐赠的副总压着
嗓门汇报说:“……老板,有点麻烦啊,老区基金会的那小子胃口也太大了,开口
就是一千万,还说是赵芬芳市长私下里许过他的,我这一百万的支票就不敢拿出来
了,老板,你看怎么办?”
这倒是没想到的。金启明既没想到肖兵开口就要一千万,更没想到赵芬芳会许
给那位肖兵一千万,看来这里面有文章。联想到前些日子赵芬芳对他的敲打,问题
就更清楚了,赵芬芳不仅仅是要借他的手做齐全盛和齐小艳的文章,也许还想成为
另一个白可树,——用金字塔集团的金钱力量推动她自己的政治前程。如果真是这
样,对他和金字塔集团倒也是有利的。
金启明握电话的手禁不住抖了起来,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就拿这一千万赌一
把?然而,毕竟是一千万,毕竟是头一次和这位女市长打交道,还是小心点为好。
再说,也不能一开头就把这个政治婊子的胃口吊得这么高,——今天他真爽快地掏
了这一千万,明天她没准敢要一个亿;如果投资成本超过回报,这种政治投资就毫
无必要了。况且,赵芬芳既不是知根知底的白可树,现在又没爬到市委书记的高位
上,现在还不值这个价。于是,金启明不动声色地道:“婉转点儿,告诉那位肖兵
同志,我们董事会要研究一下!”
放下电话好久了,金启明仍是困惑不已,渐渐又对自己的决策怀疑起来:苗头
好像不对,赵芬芳怎么在不和他事先商量的情况下,就代他一口答应给肖兵一千万
呢?当真抓住他什么把柄了吗?或者这个一心想当一把手的女人通过肖兵父亲的关
系,已经被内定为市委书记了?明摆着的事实是,刘重天是为了顺利办案,才临时
协助齐全盛主持镜州工作的,案子办完以后要接李士岩的班,做省纪委书记,进省
委常委班子。那么,齐全盛因为镜州腐败案下来后,赵芬芳顺序接班也在情理之中。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赵芬芳可就真是必须马上买进的绩优股了。
然而,铁腕政治强人齐全盛同志会这么快倒台吗?就算进入了政治僵死期,也
要有个挣扎的过程,就像阴跌不止的股票,跌掉了底也要有个反弹嘛……
想到这里,公安局副局长吉向东到了,进门就说:“金总,出大事了:齐书记
失踪!”
金启明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吉向
东镇定了一下情绪:“从赵市长那里来的,赵市长已经向省委汇报了!”
金启明怔了好半天,讷讷说了句:“看来——看来我们真要买进赵芬芳了?”
吉向东不解地问:“买进赵芬芳?金总,你什么意思?”
金启明这才发现自己失了言,掩饰地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说罢,建议道,
“老吉,你要没什么急事的话,就跟我去休息一下!”拉着吉向东,“走,咱们升
空吧!”
升空便是上楼,乘专用高速电梯到了顶层空中花园,二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
坐下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市中心区一片高楼大厦构成的雄伟森林,很有些纽约曼哈顿
的气派。
金启明手指着那些高楼大厦,问吉向东:“你说,镜州的最高权力当真要易手
了吗?”
吉向东自己不做判断,反问金启明:“金总,你看呢?”
金启明不悦地看了吉向东一眼,一副领导兼主子的样子:“怎么又是我看?老
吉,你怎么这么不长进?还是派出所所长的水平啊?我们集团可以花钱把你送到副
局长的位置上,却不能用钱买点思想装到你脑子里啊!关键的时候,怎么连基本的
政治判断力都没有?!”
吉向东讨好地笑道:“有你大老板做判断就可以了嘛,头脑多了并不是好事哩!”
金启明教训道:“可作为我们集团培养的干部,你老吉也要帮我多动动脑子嘛!”
吉向东试探着问:“金总,你真让我说?”
金启明点点头:“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吉向东这才吞吞吐吐道:“也许……也许我们该下船了……”
“下谁的船?”
“当然是齐家的船。”
“齐小艳怎么办?”
“交出去,让刘重天和专案组去依法办事。”
“我们的门户清理完了?齐小艳和白可树不会再牵涉我们了?”
“该做的都做了,肯定不会牵涉我们……”
金启明想了好半天,还是摇起了头:“那也不能这么做!齐书记毕竟有恩于我
们,没有齐书记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我们不能像赵芬芳这么势利!齐小艳不能交出
去,就算齐全盛垮台了也不能交,做生意也要讲信义嘛,否则,谁还敢和我们打交
道?”
吉向东缩了回去:“这倒也是。”话头一转,“可金总,咱总还得支持一下刘
重天嘛!”
金启明定定地看着吉向东:“啊?这倒有点小意思,老吉,说,你想怎么支持
啊?”
吉向东赔着小心道:“是不是把我们公安局那位吴局长送上去?狗日的涉黑哩!”
金启明心里有数,呵呵笑了:“吴局长涉什么黑?不就是批条放了几个打架斗
殴的小流氓吗?老吉,你别给我耍小聪明,你以为我看不出啊,你是想再进一步了
吧?”
吉向东只得承认了:“金总,你知道的,我……我这副局长也当了四年了。”
金启明道:“不是四年,是三年零八个月,我记得很清楚!”想了想,“那位
吴局长不太识相,也该让位了,不过,你所说的‘涉黑’扳不倒他!这样吧,你有
空去找一下老程,他会给你一份关于此人收受贿赂的材料,好像和白可树也有关系,
估计白可树在里面也会谈。”
吉向东兴奋了:“那……那可太好了,我……我马上去办!”
金启明脸一沉:“马上办什么?老吉,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更不要马上跑到刘
重天那里去举报,你要置身事外,还要耐心等待!目前尘埃尚未落定,谁做镜州市
委书记还不知道,你急什么?就算那位吴局长垮了,你就能上去了?谁在市委常委
会上为你说话啊?你现在要给我守住阵脚,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干好,该替你考虑时,
我和集团都会替你考虑的!”
吉向东脸上的兴奋消失了,马上顺从地表态道:“金总,那……那我就听您和
集团的安排了!这话我早就说过,不论我官当得多大,地位多高,在您和集团面前,
我都是小伙计。集团培养了我,我肯定要感恩图报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绝
不会背叛集团的利益!”
金启明很满意,拍了拍吉向东的肩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回去吧,继续注意
齐书记的动向,了解一下,齐书记为什么要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有了确切消息
马上给我通气!”
吉向东点点头,转身告辞:“好吧,金总,那我随时和你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