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遗恨·第二部 官场过客  

            黄河决口,吴大澂就任河道总督    


                     
    吴大澂还是二十年前的吴大澂,饱满的天庭,隆起的鼻梁,高颧大眼,瘦瘦的个儿,

只是唇上多了几绺下垂的胡子,颏下添了一撮短须,五十三岁的人,依然目光炯炯,锋
芒四射。在京师大红大紫了多少年,外放督抚大臣,成为一方诸侯,是意料中事,可是
他没有想到第一次出京所担任的竟是与两广总督张之洞同城的广东巡抚。清制总督与巡
抚名义上平起平坐,实际上总督总要占些上风,官品上总督是正二品,巡抚是从二品;
总督管辖二至三省,巡抚只管本省;总督兼带“右都御史”又加“兵部尚书衔”,巡抚
只兼带“右副都御史”,加“兵部侍郎衔”,巡抚已较总督矮了三分。若不在一个城中,
尚可相安无事,若同城相处,必无好结果。大澂深知本朝掌故,督抚同城有三处,都是

出了事的。同治五年,广东巡抚郭嵩焘与满人总督瑞麟合不来,官司打到朝中,结果郭
嵩焘斗不过瑞麟,被罢了官。接着心高气昂的湖北巡抚曾国荃控告湖广总督官文颟顸无
能,官文虽然免了职,曾国荃也吃了暗算,不得不辞官回乡。最近一次是光绪三年云南
巡抚潘鼎新和云贵总督刘长佑闹意见,辞官去北京另用。因此大澂方接谕旨上任,心中

便有受了压抑的感觉,他在京师尚且锋芒毕露,皇上亲信,大臣侧目,怎能到了广州便
在两广总督面前收敛锋芒,委曲相处,这日子太使他难堪了。虽然张之洞在北京时和他
都是清流派首领,但是两人年岁相若,个性同样高傲,也都喜露锋芒,同城做官,免不
了有意见不合的地方,迟早会有冲突的时候,他是个聪明人,极想早日摆脱这个困境,
调到别的省去。

    天下也就有那么巧事,偶见京报登载七月十二日皇上谕旨,大意是郑州黄河再度决
口,河道总督李鹤年贻误河工,着即革职,与前任河督成孚一同发往军台戍边。督办河
工的礼部尚书李鸿藻和河南巡抚倪文蔚革职留任,河督一职暂由李鸿藻署理。大澂看了,

摇头微笑,李老先生年将七旬,做过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太子少保,是同治皇帝的
师傅,中法战争失败时和恭亲王一同下了台,近年才又做了礼部尚书,派到河南来督办
河工。这位老先生是著名的道学先生,只可在京中摇扇赋诗,清谈理学,教他督办河工,
无异是赶鸭子上架,黄河决口再难合龙,不知朝廷何以作出这样糊涂的决策?

    谁知过了不久,忽然接到军机处七月廿九日电报谕旨:“奉上谕:郑州黄河决口,
久未堵复,情况紧迫,着以广东巡抚吴大澂署理河道总督,速往河南督办郑州河工,务

必早日堵口合龙,毋得延误。所遗广东巡抚一缺,着两广总督张之洞兼署。”

    若是换了别人,接连坏了两任河道总督,谁不在这道谕旨前胆怯叫苦,若是弄不好,
岂不也将充军戍边?可是吴大澂志高胆大,读完了谕旨,反而大笑道:“朝廷究竟少不

了我,又要把我召出来了。郑州决口一年多了,还不曾合龙,可见两任河督都是饭桶。
如今天下目光都在郑州,让我走马上任,一举合龙,方显出英雄本色。”

    大澂澂即打轿拜会总督张之洞,商定交接印篆日期,诸事匆匆料理完毕,便即启程

前往开封。

    大澂从广州动身,一路上自有州县滚单下去,通知前站迎接宪驾。最捷近的路线是

经韶关、武汉、信阳、郾城,以达开封。偏是郾城与开封之间贾鲁河两岸,自郑州、中
牟、经开封城南以迄东南豫皖边界沈丘一千里之遥,横亘了一条滔滔泛滥一望无际的黄
河水,灾民流离,死亡遍野,令人触目惊心。见到这样野马般汹涌奔腾的黄河水,大澂

方才感到事情的棘手,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只凭一股勇气就可以马到成功了。

    黄河决口处尚存的堤坝,东面的称东坝,西边的称西坝,两坝之间为滚滚恶水浊浪
阻隔,贾鲁河桥梁也被大水淹没,车马人轿都无法通行,惟有依靠舟船在稍稍下游地势
较为平衍处摆渡,东西各设了渡口,河工官员、民工、以及抢险材料都从渡船上往来。
大澂一行轿马到达中牟城南的西渡口时,河督管下郑州河道厅五品衔知事,已经奉了河

道衙门的札谕,拘拿了多艘船只在这里等候。大澂下了轿,厅知事上前递了手本,禀见

道:“卑职奉李尚书手札,专程在此迎候宪驾,即请大人上船。祥符县境内大都被水淹
浸,开封城南一片大水,惟有北门可以照常开启,李尚书和倪中丞都在北门外迎候。”

    大澂问道:“目前决口情况怎样?”

    厅知事唏嘘道:“回大人的话,此次郑州下游十堡再度决口,简直惨极了,一夜之
间西坝原来堵复的堤坝全部溃决,堤坍水涌,轰隆隆地如同天崩地裂,坝上帐篷内值勤
的官员民工,来不及抢险就被河水卷走了,可怜卑职的一个外甥想在河工上立些劳绩得
个明保,也被水流卷得不知去向,堤上所有储存的砖石、竹木、草包,也氽得无影无踪。
几个月的辛劳,一朝毁弃,河南官民都伤心极了。卑职该死,不曾防备周密,死有余辜,
惟有自请处分。”

    大澂皱眉道:“前任河台都为此事受了朝廷严厉处分,你们身经其事的能脱得了干

系吗,可是不能因此胆怯消沉,还是振作起来戴罪立功,才能开复你们的处分。”

    “是是。”厅知事逡巡着似乎还有话说,却不敢启口。

    大澂见事敏锐,说道:“你还有话,就大胆地说吧。”

    厅知事踌躇着壮了胆子禀道:“大人初到,可能朝廷不知就里,催逼大人立刻施工
堵口,这可万万使不得。伏汛虽过,还有秋汛,新堵的堤坝无论如何抵挡不了洪水激流
的冲荡,不但劳而无功,而且危险万分,还会再受朝廷责备。历来河工总是在夏秋大汛
决口,入冬枯水季节堵口合龙,那是万无一失的。河工上的大小官员,在决口时受的处
分,都可以在合龙时开复,还有赏赐,否则提了脑袋办事,谁还敢吃河工这碗饭哩。前
任河台李大人错过了去年冬天堵口的机会,今年奉了朝廷旨意,不得不在盛夏洪峰到来
时堵口筑坝,这叫逆天而行,所以遭了祸,还请大人明察。”

    大澂冷冷地瞅着他,听完了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到堤坝上亲自踏勘后再作决定

的。”

    大澂一行渡过贾鲁河泛区,轿马绕过被水浸淹的开封城南,来到地势较高的开封北

门,革职留任的李鸣藻和倪文蔚都已长袍小帽在接官亭中恭候。彼此都是熟识的,见礼
之后,鸿藻道:“大驾来临,老朽可以卸肩了,我已盼了你多时了。”

    大澂谦让道:“兄弟初办河工,一切还望两位老前辈指教。”

    原来李、倪两人都是咸丰二年中的进士,比大澂早了十五年,清朝最重科举辈份,

同是进士出身,若是登科年份相差甚远,那“老前辈”的称呼是断断含糊不得的。李、
倪陪了大澂进城,来到河督衙门花厅坐定,鸿藻先开口道:“清卿老弟台,郑州河决,

坏了两任河督,连老朽和倪中丞也得罪了,现在阁下来了就好了,不但朝廷殷切期望,
就是我辈也引颈企盼,我们几个人的前途都在阁下掌握之中了。”

    大澂笑道:“惶恐,惶恐,老大人拿兄弟开心了,大澂在老前辈面前,只有俯听教

益,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鸿藻一向道貌岸然,不苟言笑,近来受了处分,不免有些牢骚,叹口气道:“老弟
台还不明白,郑工若是今冬合龙了,我辈一切处分都可开复,李、成二公也可以从新疆
戍所赦回,仍然做他们的官。若是合龙不成,我和中丞是罪上加罪了,岂非一条老命都
悬在阁下手中了。”“郑工”是郑州堵口工程的简称。

    大澂道:“老大人说笑了,其实以老前辈的高龄茂德,本应坐镇中枢,为后辈表率,

是不该亲冒黄河大风大浪之险的。”

    鸿藻带着一股倔劲,瞪眼吹须,发着牢骚道:“什么高龄茂德!老朽如今既不是军
机大臣,又不是协办大学士,蒙西太后垂念老臣曾尽犬马之劳,赏我做了礼部尚书。其
实一部之中,有满尚书,汉尚书,又有左右满汉侍郎四人,还有管部大学士,排起座位
来,真是济济一堂,我不过是个闲人。朝中某些大臣还饶不过我,把我撮弄到这里来督
办河工,是要瞧我的好看,但望我这一把老骨头葬在黄河当中哩。

    大澂道:“老前辈放心,不是兄弟自夸,既然奉旨来了,是一定要尽快堵口合龙的,

否则我也要去新疆戍边了。”

    “不行啊,千万急不得。”鸿藻道:“去年郑州十堡决口五百五十多丈,足足开了
四里宽的大口子,正河断了流,那河水一股劲地往南窜到贾鲁河入淮河,再经运河到长
江。当时朝廷内外议论纷纷,有人主张省得费钱费工,郑州口子不要堵了,就让黄河改
道吧,咸丰五年以前的黄河故道不就在南边吗,那时称为南河,就因为咸丰五年在河南
铜瓦厢北岸决堤,开了个十里宽的口子,河水才掉头向北的。而主张堵口的人更多,如
户部翁尚书(翁同和)、工部潘尚书(潘祖荫)、两江总督曾宫保(曾国荃)诸公,都
主张恢复黄河北道,否则淮河和运河承受不了黄河水,在淮扬里下河沃野之区泛滥起来,
后果不堪设想。朝廷犹豫不决,我们空等了一个冬天,失去了堵口合龙的大好机会,只
能干着急。今年三月朝廷才打定主意恢复黄河北道,军机上又不察实情,一再严催河督
把决口堵起来,可是夏季洪峰到来之前哪里来得及堵住这么大的口子,子和(鹤年)说
他反正是提了脑袋拼命干,准备充军坐牢砍头就是了。河工上日赶夜赶,五百多丈的缺
口看看只剩了三十多丈,不料豁拉一下子全垮了,子和听到坝上报警,急得拿头往墙上
撞,不想活了。可是朝廷毫不原谅,还是拿他充军,连我们两个也带上了。你刚接任,
运气比子和好多了,到了冬天总是能够合龙的。不管朝廷怎么督催,你得拿主意,不到
枯水时节,万万不可堵口,否则欲速则不达,不但坝毁人亡,还得受处分。”

    大澂沉吟道:“老大人的关怀我很感激,不过现在只是八月中,若等水位落枯,还

得两个月,那时候时间紧迫,年底以前不能合龙,朝廷是不会原谅的。”

    倪文蔚年纪也快七旬了,性情平和,炉火纯青,这时插话道:“吴大人初到,不妨
稍事歇息,堵口的事且听了河道厅官员的陈述,然后再作决定不迟。”

    大澂道:“刚才在西渡口,郑州河道厅知事也向我说过同样的话,劝我不必急于堵

口,正和李大人的意思相合。”

    “怎么样?”鸿藻得意地说道:“我的话可以信得吧?”大澂拱手笑道:“老前辈

的话岂有虚言,我是洗耳恭听的,明天且去坝上看过再说吧。我打算在东西两坝蹲上几
天,摸摸水情,看看沿岸上下堤坝的安危情况,听听父老行家的意见,琢磨怎么下手堵
口,再回来和两位大人斟酌。”

    文蔚道:“且慢。历来河督上任第一件大事是去河神庙拈香祭祷,求河神降临早日
合龙,这是一点马虎不得的,吴大人明天还是先去河神庙进香吧。”

    鸿藻也道:“是啊,是啊,河神庙是非去不可的,不然,河神动了怒,可不得了。”

    大澂笑道:“多蒙关注,兄弟可是不信,前任河台大概也祭过河神吧,怎么就不灵

验呢?”

    文蔚道:“这可能是时运未到,在劫难逃啊。河神显圣的事,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不可不信。”

    “那末请倪中丞说说,河神究是什么模样?”

    文蔚道:“河南祭奉的河神有四位大王,即是金龙四大王、黄大王、朱大王、栗大
王,还有一位党将军,也有人说是杨四将军。我见过一次黄大王显圣,法身长三寸多,
遍体浅金色,很喜欢听戏,最爱听高腔,后来还见过金龙四大王和朱大王,朱大王法身
与黄大王相似,金龙四大王不到三寸长,龙首蛇身,遍体金黄色,精光四溢,看了叫人
敬畏。阁下日子久了,也会见到的,那时就信服了。”

    大澂哑然笑道:“听那大王的模样,莫非是泥鳅吧。”

    “罪过,罪过!”李倪两人同声惊喊道。文蔚慌忙起身低头寻视墙角桌下,惟恐大
王来临,恰巧听入耳中,就惹祸了,幸亏不曾发现。鸿藻以老前辈的口吻教训道:“老
弟台,这些河神并非无稽之谈,都是有来历的人间正人君子,死后封了河神,庇荫一方。
譬如那栗大王生前就是进士出身,河南即用知县,还曾在开封乡试考场出现过,可见成
神后依然不忘科举。做此官,行此礼,为了黄河沿岸的百姓,不管你信不信,都得去进
香行礼。”

    大澂连忙拱手道:“刚才兄弟说笑,幸勿见怪,明日一早便去河神庙进香就是了。”

    文蔚告辞回抚衙,鸿藻就住在行辕,也回自己卧房休息去了。大澂刚想歇息一会,

就有各处河道厅知事前来禀到参见,接着藩台、臬台先后拜会,开封府知府带了祥符知
县也来禀见,询问河台大人有无交办的事情,因为黄河堵口是朝廷当前第一要事,河南
地方官若不尽力协助,被河台参上一本,顶戴就保不住了。

    府县辞出之后,文巡捕张仲达进来悄悄说道:“禀大人,辕门外来了一个道士!”

    大澂怒道:“来了一个道士也来通禀?他若化斋,打发他走就是了。”

    文巡捕道:“这个道士非同一般,他是北京西直门外白云观的道士,说是奉了宫中
李总管之命,前来为河工祭神打醮作道场。”李总管便是炙手可热的内廷大总管李莲英。

    大澂又怒道:“我这里治河,哪用得上祭神打醮?李总管也不会派道士千里迢迢到

河南来胡闹,撵出去就是了。”

    仲达道:“这个道士说得活灵活现,万一果真是李总管派来的,可不好办。”

    “李总管有信给他带来吗?”

    “卑职问他索讨李总管的书信,他说:“你别做梦了,李总管是能轻易给人写信的
吗?我这里有观主的信,还不行吗?””

    大澂知道白云观主高峒元与李莲英是结盟兄弟,神通广大,倒不是有什么神仙妙法,

而是常能见到慈禧太后的面,达官贵人财主之家谋求高官美缺,花了钱走他门路的人多
得很,比找亲王大臣更有把握,这个老道士是得罪不得的,只得说道:“既有高观主的
信,就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道士约莫四十来岁,挥袍迈步,神气十足,见了大澂,昂然稽首,大刺刺地

坐了下来说道:“贫道奉李总管之命前来助吴大人一臂之力,有信请看。”

    说罢,递过高峒元的亲笔信札,大澂扫了一眼,果然不假。问道:“李总管怎么想

起请法师到开封来的?”

    道士哈哈笑道:“说实话,这还是太后老佛爷的意思。因为郑州决口一年多不曾合
龙,老佛爷忧国忧民,询问观主有无治河良策,可以早日合龙。观主启奉佛爷,郑州河
工所以不能合龙,必是得罪了河神,只需在黄河工地大做道场、祭告河神,特别是黄大
王和党将军,就能保佑早日合龙。所以老佛爷吩咐总管着落本观道众十多人前来开封助
吴大人成此大功,还赐御香御烛,以襄盛举。”

    大澂又气又好笑,却无可奈何,只得敷衍道:“蒙太后老佛爷垂注和李总管的关切,

有关祭神的事,下官自当遵办。”于是吩咐仲达:“好生款待白云观各位法师,但凡祭
神所需,着落祥符县斟酌办理,费用由河工上开销。”

    会客完了,大澂已很累了,盥洗之后,与鸿藻同进了晚膳,又闲谈了一会,回到签

押房。桌上已经放了一大叠文牍书札,他在灯下大致翻阅了一下,各处河道厅请示的禀
帖且等情况熟悉了再办。那些书札,多数都是京中大老和亲友的荐书,被举荐的人都已
来到开封等候新任河督接见。黄河决了口,灾民遭了难,开封城中旅店客栈的生意却交
了运,家家客满。因为一次堵口工程就得向朝廷报销上千万两银子,而真正用在复堤合
龙工程上的也许还不到一半,其余几百万两成了朝内外和河工上下追逐分肥的目标。那
些拿了荐书来到开封的人,有的是为了最后合龙时在河督保案上列个名,得个官衔,另
一些人则贪图的是从大锅汤中捞一大碗肥肉,从采办材料、支付工薪、包运土石方等等
方面无孔不入地捞刮钱财,因此开封旅店不能不客满了。

    大澂皱了皱眉,想把这些八行书全都扔到字纸篓去,迟疑了一下,又放回桌上,他

毕竟是聪明人,不能做得太绝。他把书札分了类,有些是不能不敷衍一些要紧的职位,
得找个机会安插,另一些可以随便安排个低微的差使就行了。最后一封是刘鹗的自荐书,
这个人没有到开封来,是投书探路的,语气中似乎还有几份傲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
记不起刘鹗是谁了,但从信中提到刘鹗的先人刘成忠的名字,以及多少年前在开封城中
的相见,恍惚回忆起了是有那么回事,而且想起了刘成忠跟前的两位少年,但不知刘鹗
是大的还是小的一个,信中提到“先严谢世后,与家兄同住淮安。”那么刘鹗是成忠的
小儿子,当时那么小的孩子如今居然写信向他自夸“于治河略窥门径,愿尽棉薄,或可
使顽钝不化之蛟龙俯首就擒。倘需趋走,敢效微躯。”云云,颇有李白《与韩荆州书》
的气概,不觉有些好笑。在他脑中刘鹗永远是一个胖墩墩憨厚的少年,也许手上还有在
惠济河畔治河工地沾上的泥巴。可惜从信中的口气,刘鹗不是科举出身,现有的候补同
知大概还是捐来的,怀着与刘成忠的故人之情,很想对刘鹗稍加援手。于是提笔在公文
笺上写了核桃大的十几个字:“大函备悉,望速来开封,不一。”交给了戈什哈明日专
程前往淮安投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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